李牧回家是大事。

作為長子，當然，重男輕女的本地，李牧姐姐出嫁了就不算是老李家的人了。因此，長子回家是大事。李牧的弟弟要回來和哥哥見面，但面臨期末考試，因此不得不在一千多公裏外的學校裏待著，只能到時候回家參加哥哥的婚禮了。

頭等大事——祭祖。

分為兩部分，第一，列祖列宗，殺雞宰鴨風風光光到宗祠拜祭，第二，拜祭老爺子。

非常重要。

盡管李牧和馮玉葉二人都是唯物主義者，是黨員，是堅決不搞封建迷信這一套，當然也談不上封建迷信，每個地方都有各自的風俗。如果不到宗祠拜祭，村裏的人尤其是長輩們，是不會承認馮玉葉是李家媳婦的。

至今這個地方依然保持著令人嘀笑皆非的風俗——甭管你登記結婚與否，只要宴席沒擺，大家是不會承認你已經結了婚。反之，宴席擺了但是沒有登記結婚，那麽在大家眼裏，你倆就是夫妻了。

出息了，李牧在村裏的地位就水漲船高，背後是中國人民解放軍，有二百多萬同夥，呃，戰友，是偉大的軍隊為其背書，李牧的地位一下子就超越了村裏成大老板的那一位。

鄉村人的觀念之中，再多的錢也是國家的，吃皇糧的才是第一牛-逼。尤其是家裏以前是地主的人體會尤為深刻，共產主義嘛。

而軍隊幹部比地方幹部更令人敬畏。

那種敬畏源自於往上幾十年保家衛國中犧牲的無數軍人，是他們用生命打下了今天軍隊在人民群眾中的深厚基礎和威望。

李牧深知這一點，他知道自己是躺在前輩們的功勞簿上，盡管他自己也多次差點為國捐軀。

因此，他沒有絲毫的自得，就算縣裏有關部門浩浩蕩蕩的到村裏開了一次會，狠狠地表彰了李牧以及李牧爹媽，還對李牧家已故老爺子進行了深刻深情的回顧，感謝他們培養出了這麽好的兒子，偉大的中國人民解放軍優秀年輕幹部。

當地政府需要典型，李牧盡管心裏很不喜歡這種形式，但他要配合。畢竟好處就是不只是他的家，甚至一條村的人都會受到有關部門的重視。以後有些什麽好政策啊，估計也會被傾斜。

最直接的好處就是，領導當場明確表示，通往村裏的路年內一定會完成硬底化。這是獲得了鄉親們的熱烈響應的。

從回到家的那一天起，連續幾天都在忙著諸如此類的事情，第五天，縣裏請李牧去參加座談，作事跡報告，這一次，李牧拒絕了，很堅決地拒絕了。

他得帶著媳婦去看老爺子了。

這個事情縣裏也知道了，也要跟著摻和，這一回李牧毫不客氣地回絕。他只想陪著爸爸媽媽帶著妻子去看看老爺子。

輪到弟兄們上場了，他們憋了好些天了。

劉華強，曉東，銳，小輝，核心圈子裏的四位全數到了，開了小輝那輛卡宴和陸地巡洋艦，還有小輝他老爸家公司的一臺阿爾法，就在樓下等著。東西都備齊了，哥幾個都是有經驗的人了，祭品是該準備的都準備好了。

李牧一家下樓，哥幾個急忙上前打招呼，向叔叔阿姨問好，向嫂子問好，然後忙著幫忙拎東西裝車，李牧一家坐了阿爾法，其餘兩輛前後護著，一行人就出發了。

一路上李牧都不怎麽說話，李牧爹李紅華同志則在慢慢的向馮玉葉講訴老爺子李紅軍的歷史。

從抗日戰爭打過來的老兵，全國活著的也沒幾個，李紅軍同志好歹也是度過了抗戰勝利七十周年。多少和他一起打小日本鬼子的弟兄沒能活到改革開放。

“老爺子啊就是人太好，老實，不懂規矩。他的幾個戰友，有的是做到了副省級幹部退休，他啊，退休了連普通公務員的待遇都比不上，他還老樂呵樂呵的。就是這麽一個人。”李紅華說著說著也是眼圈都紅了。

李牧比自己老爹更了解老爺子，那才叫真正的共產黨人，墮落掉的畢竟是少數。

正是因為有著很多像李家老爺子這樣的共產黨員，我黨才成為人民群眾愛戴的黨，才有堅實的執政基石。

到了老爺子的墓地，周遭已經不知道什麽時候被村民們清理出了一大塊地，非常的整潔，周遭的樹木也都被砍去，遠處邊上還有泥沙和石料。李牧知道，當地政府要隆重地修葺老爺子的墓穴。看這個規模，恐怕整得很大。

李牧是不會拒絕的，就老爺子的成就，他百年之後受到什麽樣的禮遇都不過分。

“爺爺，我看你來了，還有玉葉，你孫媳婦，她壞了孩子，你的重孫，咱李家自你起第四代。”

李牧拉著馮玉葉跪在墓前磕頭，低聲說著。

“爺爺，我是玉葉，我給您敬酒。”馮玉葉雙手捧杯灑下茅臺。

一家人拜祭老爺子，劉華強等幾個發小遠遠等著。看到李牧招手，他們才走過來，哥幾個一起給老爺子敬酒磕頭。

簡單而隆重的拜祭持續了兩個小時，在李牧看來，老爺子活在自己心裏，往日的循循教導時常在耳旁回蕩。說句難聽的，人死了，他不會在乎墳墓到底是大是小是豪華還是簡陋，，因為不知道。活著的人做的再多也只是求一個心安。

之於李牧，他唯一能做的，是繼承老爺子的思想，將此身奉獻給國防事業，為國富家強發揮出更大的作用。

何嘗不是實現自我價值的一種方式。

就像老爺子一樣，很多人都說他蠢，不懂得奉承上級，不懂得走門路，以至於到老了除了一個優秀共產黨員之外，沒有任何的頭銜。但是，也許老爺子認為這就是他的活法，優秀共產黨員這個評價，比更高的職務都要高。

走上更好的職位和得到世人一個完全一致發自內心的評價“好人”，哪一個更加難以實現？

離開墓地的時候，馮玉葉對李牧說了一句話，“老爺子是完完全全的徹徹底底的毛-澤-東思想追隨者和踐行者。”

李牧心裏暗暗說，是的，一點兒也沒有錯。

他心裏想著，可以告慰老爺子了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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